美国的制造业还回得来吗一个典型工业小城的研究缩影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大众号“深响”（ID：deep-echo），作者赵宇，修改 丁直仁，36氪经授权发布。

核 心 要 点

• 简斯维尔这座美国中部小城的兴衰，与通用轿车的成绩崎岖休戚相关。

• 危机降临之后，当地的工人、政客等所做的尽力往往无助于走出窘境。

• 盼望经过康复制造业来重现简斯维尔乃至美国昌盛的主意，并不实际。

2016年11月，毫无从政阅历的特朗普中选美国总统，让全世界都大跌眼镜。

或许是太久没有倾听过底层民众的声响，一时刻，美国的精英阶级都在惊呼，“这究竟是怎么了？”

特朗普的疯狂支撑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了解2016年发作的作业，就要回到2008年，由于这一结果在8年前就埋下了伏笔。

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迸发，并进一步引发全球性的金融危机。这一灾祸对美国股市的冲击不亚于1929-1933年的大惨淡，对实体经济也损伤巨大。这次危机中，美国最大的轿车公司——通用轿车（General Motors，GM）——不得不经过破产维护的方法自救。而他们自救的方法之一便是很多封闭工厂和裁人。

通用轿车在美国不同区域建立了工厂，简斯维尔是其间前史最悠长的一家。但当通用轿车的危机到来，简斯维尔区域成为最大的受害者之一，由于通用轿车决议封闭这儿的出产线。所以，与前不久 Netflix 发行的纪录片《美国工厂》相似的故事在简斯维尔也演出了。

《美国工厂》描绘的故事发作在俄亥俄州代顿市莫瑞恩区域

在这个快速改变的时代，工业和社会结构都会从头洗牌，开端的中心受益者能顺利习惯新形势的却非常有限，或许整个社会都将阅历一场如简斯维尔那样的动乱。 因此，简斯维尔的故事不只仅仅那些赋闲工人们的故事，对它的研讨也可以让每一个一般人、公司、政府看到并考虑，窘境是怎么发作的，又该怎么防止。

幸亏的是，曾取得过普利策奖、在《华盛顿邮报》担任特约撰稿人超越30年的艾米·戈德斯坦是整个作业的见证者。工厂封闭后，她在简斯维尔度过数年韶光，对当地进行了详尽的查询，并实在盯梢了通用公司轿车安装厂的退休工人、工会首领、被裁人工、教师、政客、银行家、慈悲人士等，了解他们的日子以及工厂封闭给其带来的冲击。这些研讨成果终究集结成《简斯维尔——一个美国故事》一书并在2017年出版发行。

《简斯维尔》一书详细描绘的是：当地处美国中心地带的一个工业城市的首要工厂封闭时，究竟发作了什么？并企图答复：当一个具有“敢干”精力的城市企图振作起来时，又会发作哪些作业？这些作业在多大程度上会遭到政治的掣肘？

一经问世，《简斯维尔》便获评《经济学人》“2017年度最佳图书”、《金融时报》-麦肯锡“2017年度最佳商业图书”等多项荣誉。《金融时报》-麦肯锡商业奖评定委员会以为“这是一部极端详实、杂乱和付出了汗水的著作”。

本周，「深响」对这本书做了研读，并期望可以经过本文为你提醒美国典型工业小城的兴衰之变，以及其背面的故事对美国政治走向的影响。

“终究一辆”雪佛兰

简斯维尔是美国轿车工业兴衰的见证者，它的昌盛与阑珊，都与轿车工业休戚相关。 早在榜首次世界大战进入结尾之际，本地精明的商人约瑟夫·A·克雷格就让通用轿车留意到了简斯维尔的潜力，并一手策划将通用轿车引入简斯维尔。经年累月，工厂的规划扩展至480万平方英尺，相当于10个美式橄榄球场所巨细。 1919年，当地制造出通用轿车的榜首辆拖拉机。次年，通用买下简斯维尔市中心以南沿岸约54英亩的土地，修建了造价贵重的厂房。投产的榜首年，通用拖拉机的日产值就从10台飙升至150台。 从1923年起，通用开端在简斯维尔的工厂出产雪佛兰轿车。 跟着工业化的推进，简斯维尔的路途、校园和住所设备均得到改进，人口也不断添加，成为一个中等规划城市，并逐步走向了昌盛。 1967年，简斯维尔出产了通用轿车的榜首亿辆轿车，工厂敞开日当天足足招引了三万人前来观看，这是简斯维尔的全盛时期，彼时通用在简斯维尔雇佣超越7000人，还发明了周边数千个出产配件的作业时机。

简斯维尔是美国中部的一座小城，通用轿车旗下的一个安装工厂坐落于此

80多年来，这座工厂就像一位法力高明的巫师，掌控着整座城市的节奏：

• 广播电台依照工厂换班时刻播报整点新闻；

• 超市物价会跟着通用轿车的薪酬上涨而上调；
• 人们出行时会参阅载货火车运转时刻表，一列列火车则搭载着轿车部件，或制品轿车、货车和 SUV 驶往各地。

有这样的昌盛前史在前，简斯维尔终究的式微显得愈加难以忍受。

2008年6月，通用轿车宣告：将封闭北美的四家工厂，简斯维尔的工厂是其间之一。通用轿车不得不这样做，由于就在2007年，公司的丢掉高达390亿美元，创下前史之最，只要关掉部分工厂并寻求破产维护，才能让公司活下来。

所以，在2008年圣诞节前两天，精确的说是12月23日的清晨7点零7分，“终究一辆”雪佛兰轿车驶下简斯维尔的出产线，工人们连续从出产车间里走出，大门挂上了锁链，工厂一片乌黑， 美国最大的轿车制造厂旗下前史最悠长的工厂走到了终究一刻。

通用公司的工厂封闭后，安装工人首战之地。比方杰拉德·惠蒂克，他现已在通用轿车作业了13年，其间一向是出产线上的工人，曾先后安装过中型载重货车和 SUV 。尽管不管在哪个出产线作业，杰拉德都会感到无聊透顶，但28美元的时薪却是其他作业带不来的。在 SUV 的产值下滑之前，他每周还有10小时加班，赚的钱足以坚持一个中等收入阶级家庭的日常所需。

现实上，杰拉德的父亲和岳父都像他相同恨透了在工厂度过的30多年日子，但退休后丰盛的养老金会让他们觉得全部辛苦都没有白搭。 杰拉德原本也是如此策画的——为了养老金持续忍下去——但简斯维尔工厂的封闭让这些规划都成为泡影。

通用轿车在简斯维尔的安装工厂

工厂封闭带来了连锁反应，数千名安装工人直接面对赋闲，而实际上遭到影响的人愈加广泛，比方：

• 建筑工人，他们不会再有房子可建；

• 铺地毯的工人和泥水匠，没人再雇得起他们；

• 在货运场作业的人，他们不再需求为通用轿车装载轿车部件；

• 运营小商店的人，客人不会在经济窘迫的时分照顾他们的生意。

比方在46岁产下双胞胎的高龄母亲谢里登太太，她并不是通用轿车的职工，从很早之前起，她就在独立运营一家日间托儿所。但工厂封闭后，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脱离。由于，他们的爸爸妈妈都遭到裁人风云的影响，现在都回到家中照顾孩子，不再需求谢里登太太。

简斯维尔共有6.3万人口，据统计，通用轿车的工厂在2008年12月封闭后，1/3的家庭有人赋闲，超对折的家庭财务状况恶化，对折的家庭购买食物呈现困难，2/3的家庭关系紧张，大部分居民的房产价值降低。到2009年下半年，简斯维尔递送个人破产的数量较2007年翻了一倍。

更令人心惊的状况是，简斯维尔当地还呈现了数家借款营业网点，它们其实是变相的高利贷安排，承受工人们典当的半个月后的薪酬单，提早支付现金，可是利息常常高达60%左右。想想就能理解，从这儿借钱无异于饥不择食，但一夜之间，这样的生意竟然也开端昌盛起来。

奥巴马错了

回顾前史，联想今天，简斯维尔的遭受令人唏嘘。

简斯维尔曩昔近百年的昌盛与它可贵的好运休戚相关： 尽管阅历过数次动乱，但总体上安然无恙。

作为美国中部的一座小城市，因其在美国制造业上的特别位置，简斯维尔备受政客喜爱。自从亚伯拉罕·林肯在1859年竞选期间拜访此地后，后来的总统、总统提名人以及候任总统都会在此逗留。巴拉克·奥巴马在仍是一名参议员时，也曾来过简斯维尔的通用工厂，其时他表明对国家的经济充满信心，信任简斯维尔的未来肯定会像它的曩昔相同。

奥巴马言之凿凿：“我信任，假如有政府支撑，供给过渡时期所需求的协助，这家工厂还会持续存在100年。”

2008年2月，参议员巴拉克·奥巴马，在简斯维尔的通用轿车安装厂宣告说话

可是，奥巴马错了，2008年的这次危机中，简斯维尔没能连续过往的好运气。

简斯维尔的命运总是跟着通用轿车事务的康复、扩张和阑珊而起崎岖伏。

• 大惨淡时期，工厂一度封闭，但在一年后重开；

• 1936-1937年默坐停工时期——对美国劳功史发作严重影响的作业——其他地方的轿车工人迸发骚乱，简斯维尔却一向坚持安静；
•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工厂作为出产弹药的大后方，战役完毕康复出产后，又取得了愈加注目的成果；
• 乃至20世纪70时代，轿车工业开端走下坡路，纷繁改写了其他工厂的命运，简斯维尔的出产线却一路一往无前。

现实上，在20世纪80时代，简斯维尔也从前发作过一次比较大的危机。1986年，通用轿车转移了简斯维尔整条敞篷载货货车出产线。一夜之间，简斯维尔丢掉了1800个作业岗位，工人其时只要两条路，搬迁或许赋闲，自由选择。那一次，有超越1200名工人选择跟从出产线一同搬迁。

走运的是，就在1986年通用轿车封闭出产线之后不久，该公司又发动了当地的中型载重货车出产线，并且再次招人。2005年，通用轿车宣告将减少30000个作业岗位，简斯维尔的工厂境况一度危如累卵，可是它终究被扫除在“被封闭或减小出产规划工厂”的名单之外，又逃过一劫。

间隔简斯维尔数百公里处，有一座城市叫做盖瑞。它曾被称为“奇特之城”，只由于在1906年，美国钢铁公司在盖瑞的密歇根湖南岸制作了几座工厂。到了2013年，盖瑞的人口为7.8万，只要20世纪60时代巅峰时期的一半，乃至比2000年的人口还减少了25%。10个脱离盖瑞的人中，有4个曾在贫穷线上挣扎。

盖瑞是美国锈带城市衰败的规范样本，简斯维尔不肯成为第二个盖瑞。

美国前史上还有过其他几回“下岗潮”

为了抢救简斯维尔，当地各大商业团体的首领和政客都开端推进非营利性的志愿者作业，比方活跃推行“简斯维尔5.0战略”、“行进简斯维尔方案”等，以复兴当地经济。

可是，这些战略和方案要么需求花费政府数以亿计的资金，因此得不到满足的支撑；要么需求引入会对当地环境发作污染的工业项目，但供给的作业岗位数量只要戋戋一百多个。

当然，那些从通用工厂赋闲的工人也没有扔掉尽力，进入作业技术学院学习技术便是其间一种“自救”的方法。 作业技术教育项目非常贵重，每位学生的本钱在8000-10000美元左右。尽管如此，仍是有不少人选择再次进入校园学习。

比方，赋闲后的杰拉德·惠蒂克就进入了简斯维尔当地的黑鹰作业技术学院，学习电力分配项目。他那时现已快40岁了，上一次呈现在校园里仍是20年前。在工厂封闭后，像杰拉德这样的“大龄学习者”为数不少。

到2009年冬季，数百名简斯维尔的通用轿车工人现已成为了其他城市的轿车工人。他们需求去印第安纳州的韦恩堡 （间隔简斯维尔大约1000公里） 拼装雪佛兰索罗德皮卡，这款货车非常受欢迎，因此工厂决议添加一个班次，向别的67名简斯维尔的通用轿车工人发出了用工约请。

马特·沃帕特便是接到用工约请的人之一，有13年的通用轿车安装厂工龄，那时他现已在黑鹰技术学院学习电力分配课程七个月。马特想要经过学习来从头武装自己，找到一份新作业，这样他和家人就可以留在简斯维尔作业和日子，不用独自一人远走他乡。

但黑鹰作业技术学院导师的一句话点醒了马特： “假如我是你们，有时机拿一份通用轿车工人的薪水，肯定会马上启航，绝不回头。”

马特这才意识到，他本计划回绝的时机或许是他仅剩的时机。他乃至不能称这是一个选择，由于他意识到假如没有韦恩堡的时机，他或许会马上请求破产。所以，在间隔取得黑鹰技术学院的文凭仅剩九周时，马特脱离了校园。

2013年的一项社会查询显现，在简斯维尔有60%的人以为，光是保住现有的作业就很困难，想找到收入不错的作业就更是需求好运气。他们傍边的大部分人以为，从头过上2008年通用工厂封闭之前那样的日子，需求时日。

只要2%的人像曩昔相同对作业有安全感，或许以为可以找到收入不错的好作业。超越对折的人则以为，家庭财务状况比大阑珊之前糟糕。赋闲者或家人被裁的人中——近3/4的人以为状况更糟了。在找到新作业的人中，2/3的人收入没有本来高。

糟糕的状况表现在简斯维尔这座小城的方方面面：

• 一些家庭的子女在刚成年后，就不得不打工挣钱来贴补家用；

• 2013年，大约有4.1万个家庭需求经过收取“食物共享券”来坚持生计，这个数字是2008年的两倍；
• 工薪家庭的日子水准大幅下滑，有些家长开端酗酒、乱用药物，乃至把未成年的孩子扔掉在家中，自己“离家出走”；
• 坐落简斯维尔市中心的小型免费医疗诊所的预算也被前所未有地减少，因此不得不把需求救治的患者拒之门外。

政治从未远去

作为一座有着悠长前史的工业城市，简斯维尔可以被以为是反映美国制造业兴衰的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样本。

2008-2009年，简斯维尔总共消失了大约9000个作业岗位，但这只不过是同时段美国消失的880万个作业岗位中很小的一部分。 这次规划稀有的经济阑珊不只冲击了一部分不幸区域，并且重创了美国简直一切经济阶级，从东海岸到西部无一幸免。

遭到危机涉及的区域或许既不归于1970时代就堕入式微的“锈带”，也不归于其他经济不健康的区域，乃至寓居在那里的人从未想过自己会遭到影响。

美国东北部区域在上世纪70-80时代，由于工业急剧式微而沦为“锈带”

以简斯维尔为例，从一般的工人到工厂管理者，从他们的爸爸妈妈到孩子，从学生到教师，从商人到政客，从便利店、电影院、加油站到房地产中介安排，当地的一切人、一切安排都被“赋闲”这个巨大的漩涡卷进和吞噬。

政治从未远去。当大规划的赋闲来袭，困苦交集而又无依无靠的人们首要想到的便是政府。

和大部分“锈带”相同，简斯维尔人也曾信任政府的救助办法。而不管是民主党的总统奥巴马，仍是来自简斯维尔本区域的前议长——共和党人保罗·瑞安 （他们都归于所谓的建制派） ，都坚信再作业的训练可以协助赋闲工人找到一份更安稳的作业。

但政客们的尽力是白费的，即便赋闲的工人承受了训练，作用却乏善可陈。在作业人员精心选择的最有作业远景的领域中，黑鹰作业技术学院的结业生在求职时仍不比其他人更有优势。2011年夏天，只要对折承受作业训练的赋闲人员找到了作业——与没有承受教育的赋闲工人的就任率平起平坐。

在通用轿车宣告封闭工厂之后，简斯维尔的自杀人数翻了一倍：2008年为5人，2012年则为12人。实际上，这并不只仅简斯维尔的问题，美国的全体自杀率都在飙升，尽管不及20世纪30时代的大惨淡时期，但与刚进入大阑珊时期比较，自杀率上升了四倍。

民众的耐性总是有限的，那些遭到裁人涉及却迟迟没能康复往日日子状况的人，开端不再信任政客的“甜言蜜语”。

他们期望免除自己地点州的州长沃克，由于沃克在就任之初宣告将在任期内为民众供给25万个新的作业岗位，但在他发誓就任州长一年半后，作业岗位添加不超越3万个。除此之外，沃克还摆弄政治技巧，在民主党人团体缺席的状况下，经过了一项法案，削弱了各大工会安排的权利。

时任威斯康星州州长沃克

“免除推举”在2012年6月5日演出，威斯康星州 （简斯维尔的地点地） 的选民集合在国会广场上，他们进行了浩大的免除示威，整个进程充满着仇恨和诅咒，开支是威斯康星州州长推举的两倍。人们过火疯狂，以至于这件事成为美国举国重视的新闻。

但“免除”终究未能成功，沃克拿到了超越50%的选票，取得了连任。尽管简斯维尔对立沃克持续留在台上，但简斯维尔只不过是威斯康星州72个县中，12个投票免除州长的县之一。作业便是如此怪异，沃克不只没有沦为美国前史上第三位被免除的州长，乃至成为榜首位在免除推举中取胜的美国州长。

前史不会重复，但总是押韵。2016年11月，美国共和党总统提名人特朗普打败民主党总统提名人希拉里，赢得总统大选，但这位新科总统此前更多在扮演一名商人的人物，毫无从政阅历。

特朗普在美国“锈带”区域讲演

但也正是特朗普，喊出了“让美国再次巨大”的标语，并提出让制造业重归美国。这样的想象终究能否成为不得而知，但它最少让数百万计的赋闲工人集体及其背面的家庭再次燃起了期望：得到大阑珊之前那样的作业岗位，似乎还有或许。

实际上，在工厂封闭7年后，简斯维尔还有不少人仍在“孜孜不倦”地问这样一个问题：通用轿车的安装厂还会重开吗？

简斯维尔的通用轿车厂房被撤除

现实现已无声地给出了答案，简斯维尔的轿车制造业不会再回来了，美国全国的制造业也很难康复往日的荣光。

2015年10月，简斯维尔人在醒来后看到了《简斯维尔公报》的头版大标题《完毕了》。在终究一辆雪佛兰驶下安装厂7年之后，通用轿车正式宣告，简斯维尔工厂将被永久性封闭。

至于通用轿车的厂房自身，也没有在简斯维尔的罗克河滨矗立更长时刻，终究难逃被夷为平地的宿命。

今天论题

你以为以轿车为代表的制造业，还会重回美国吗？